设想如此,现实却很骨感,舒望派人上门登记学龄儿童的时候,百姓们以为她规定的是只有六岁儿童才能入学,大量超龄儿童的父母在家哭天喊地,一时间刑都家家鬼哭狼嚎,吓退了不少冬日觅食的野狼。
孟津率领孟氏一族,跟着流亡的北林百姓抵达刑都时,就被城中家家恸哭的景象吓了一跳。
性情冲动的孟光道:“临近年关,城中却不见百姓欢庆,皆聚于工坊,日夜繁忙,不得歇息,西城更是大兴土木,由此可见,这位舒姬也是一个不会体恤百姓的上官,身为一城之牧,岂有此等磋磨百姓的道理?”
路旁一个赶马的老汉吸了吸鼻子,擤出一把鼻涕,看了看整洁的地面,左顾右盼了会儿,正要把手里的大鼻涕甩出去,道旁突然冲出来一群少年,将他团团围住,一人一句,叽叽喳喳的,比麻雀还吵闹。
“仇大伯,你又违反卫生条例,随地擤鼻涕!”
“屡教不改,罚款一枚铁钱!”
“还要上榜公示,叫大家都来看看,仇大伯又交罚款了,羞羞!”
仇大伯看着手里还没甩出去的鼻涕:“……”
“哎哟喂,你们这些小家伙,整日地盯着我老仇,前日张大在路边撒尿,怎不见你们来管?”
少年脆声道:“张大是在城外行道树旁施肥,这个我们不管,我们少先队只管城内的卫生。”
坐在车辕上的孟光忍不住笑了。
少年中带头的一个,臂膀上绣了块红布,有三道横杠,很是自信威风,他回头瞪了孟光一眼,道:“你这外乡人,还不快些找个落脚的客舍,若等宵禁了被抓进守备府地牢,哭都没处哭去!”
孟光一愣,这少年年纪不大,怎么就看得出他们是外地人?孟光进城的时候都注意过了,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大多是外来的流民,刑都人不说衣着光鲜,至少干净整洁,也只有他们这一批从北林来的望族人家,才有车马行李,衣着也与刑都人差不大离,按理说,少年该是看不出他们的身份的。
“你怎知我是外乡人?”
少年得意地笑了笑,拍着胸脯道:“咱们刑都人气势昂然,从无颓靡之色,只有你们这些跋山涉水而来的外乡人,才会垂头丧气的,连大路都不看。”
孟光一惊,下意识看向赶车的马夫,又往后头的车队瞧了眼,果然他们孟氏一族百来人都有些萎靡不振,即使衣着得体,也能很轻易地与刑都百姓区分开。
“好了,”少年有任务在身,懒得跟他闲聊,虽然极少见到进城还带着大批行李的流民,但他也懒得深究,若有人作乱,自有巡防队去管,“你们快些去寻落脚的客舍吧,咱们刑都的客舍开在四个城门两边,都挂了‘客’字旗帜,很容易分辨,有三等客房,一等五枚铁钱一晚,二等三枚铁钱一晚,三等一枚铁钱一晚,与客舍主人报流民籍可免头三日的房钱,还能领一份救济粮。”
少年说话流利清晰,显然常引导入城的流民住房,孟光听完,惊叹不已,对刑都的印象,变得矛盾起来。
一路上他们见了不少涌入刑都的流民,少说也有上万,每人免三日房钱,还有救济粮,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,难道是城中有富人接济,特意令这些客舍如此做吗?